父親的三次笑

李恩云

父親明顯地老啦！八十歲的他一反往昔的能干和精神頭，頭發(fā)蒼白、眼花耳朵也背了，連他自己都感嘆地對我說：“我那棗樹地明年你管吧，我侍弄不了了！”以往的好漢能說出這種話來，可見不是感慨歲月無情，便是從心里承認自己的確是體力不行了，我只有以答應來讓他心里踏實。

父親早年是一名黨員，也是我們搬家前的那個小村的生產隊長，事事自然要走在大伙前頭，自己吃虧更是常有的事。父親當干部時臉上很嚴肅，從沒見過他有過笑臉。那會兒，我和弟妹們雖然年紀尚小，可耳濡目染平日的生活，那笑臉確實從心里發(fā)不出來。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我們幾個漸漸長大了，而沒有變化的是我們日常拮據的生活，以及父母每天像老黃牛樣地苦做巴拽。家里日子略有好轉，還是從七八年我國改革開放政策實行開始，一天父親出門去，隔日竟趕回來39只山羊，我當時很詫異地問父親。他抬頭給我一個笑容，自豪地說：“咱家的羊唄！”這是我長大后留意父親的第一次笑容，這笑容也一掃我們心中的陰霾，頓覺心里暖暖的，有一種見人想顯擺的沖動。父親從此就精心百意地侍弄著這39只羊，以后便由這39只又發(fā)展了一百多只。羊賣了換成錢后，給我們買吃的喝的穿的，家里的生活一下兒就好起來了。隨之又分了良田地，父親不知疲倦地兩頭忙乎著。

說來農家的日子真是“芝麻開花節(jié)節(jié)高”，從全黨重視農業(yè)，到以后實施的各項惠民政策，對于像父親這樣年齡的人來說，那真是在步步上天堂??！那天，父親對著我們一家，又笑呵呵地說：“好好活著吧！只要身子骨結實硬朗，這日子看來一天比一天好呢……”那會兒，父親年齡也快有七十了吧？可他渾身還很有力氣，上山放羊、下地弄田，一天倍兒精神。從看到的父親的第二次笑，我感到那是一種深層次的笑了，那笑紋大部分都舒展開，但還沒有完全。我理解他心里此時的憂慮，怕自己真有一天動不了身了，或者他和母親生了什么大病，怎么辦？指靠兒女，可我們還供學生上學的上學，緊做慢干日子還不富裕呢，他們哪忍心給我們增加負擔呢？……黨和國家好像看出了父親的心理，緊接著又下來了農村“大病統(tǒng)籌”和老年人養(yǎng)老生活補助，父親以后生病甭發(fā)愁了，他和母親每月還能領八百塊錢的生活補助哩，這一下兒父親把一顆懸著的心，總算是放進肚子里啦！去年過年，妹妹一家回來看倆老人時，父親忽然提議道：“咱們照個‘全家?！桑俊?/p>

我們一家齊響應。接著便是搬座椅、站姿勢，隨著照相機“咔嚓”一響，我們一家人全被收了進去。幾天后相片洗出來，這張“全家?！碑嬅媲逦?、親密、幸福，一家人都在笑著，笑得是那樣自然和甜蜜。尤其是坐在中間的父親，他的笑容是那么陽光燦爛，臉上那一道道皺紋都完全舒展開來，以往的歲月滄桑煙消云散，似乎在對世人訴說著這笑容來得是多么不易啊……( 文章閱讀網：www.sanwen.net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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